LordStark

黎明前 03

旺:

    03.


 


    我以为这次俘虏法老之鹰已经是没有悬念的事,但事与愿违,猎空者的插足使我们一无所获,她救走了受伤的法老之鹰,并且——她孤身一人发起的攻击的激烈、凶猛程度是我们万万没想到的,我们的一个小分队反而受到了重创,无法继续前进。而更加不幸的是,暴风雪的突然降临让我们不能再原路返回,而能够紧急治疗的只有随我们同行开始追捕行动的上尉。


    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,我心想着,一边布置洞穴内的临时基地,她大可坐在办公室内享受温暖、对我们发号施令,又何必执意跟随我们经受白雪皑皑。我望向洞穴外白色风暴,感觉自己的心在逐渐缩小成一个黑色的小点,这个小点在缓慢地吸干我头脑里的一切,我回想起第一次前往前线时,也是有某个东西在短时间内击碎了我,让我的脑海一片空白,使我只能像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继续顽强地在炮火中战斗。


    我们陷在这里了,意识到这个事实的人肯定不止我一个。这里是一片渺无人烟的荒山野地,到处都是悬崖峭壁,贸然探路的人一定是活得不耐烦了。凛冽的寒风吹入洞穴,像是拳击手的拳头一样重重地打在我心上,我忍无可忍地站起身,大幅度地抖动着身子,想把压在我身上的极寒赶走。


    我看向上尉。她正坐在临时架起的保温机器旁,治疗杖发出的鹅黄色光芒像是黑夜里的北极星,这一束如同来自神明的光照亮了伤者残破的身躯,那一道道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。在这一刻我感谢上帝,幸好受伤的只是士兵,而不是上尉;幸好我们所拥有的不是别人,而是独一无二的她。


    而就在思路短暂的喘息时间内,上尉忽然开始猛烈地咳嗽起来,不同于与她在办公室内会面的那一次,这一次她的咳嗽声几乎撕心裂肺。她开始抓不稳治疗杖,于是治愈光线的光亮摇曳了几下,消失了,接着她的身子也无法控制地弓了下去,像是要融入白雪地似的,搭在身上的长大衣随着她的动作滑落,我甚至害怕她会呕出自己的五脏六腑。


    有人过去想要扶她一把,被她摇头拒绝了,她撑着岩壁走到座位前坐下,仰面闭着眼,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,所有人都仔细看着她,她的目光却只是投向一片虚空。


    “您该休息一下。”我不介意成为打破沉默的第一人,说着我递给她一杯水,“睡一觉会比较好。”


    她脖颈上消瘦的肌肉暴露出吞咽的动作,接着她的手指攀上了喉咙,古怪地开始按摩那一块皮肤,若不是我早知道她疾病缠身,恐怕我只会觉得刚刚只是一场小小的闹剧,或许她是吸入了过多的沙尘、受了风寒……我忽然忍不住开始追问自己,那么上尉究竟是得了什么病?她是誉满天下的医学博士、数一数二的医生,为什么她不能治好自己?


    她没有碰那一杯我放在桌上的水,只是与我擦肩而过,捡起了刚才掉在了地上的大衣,我离她距离最近,于是我清楚地看见她的手无力得几乎握不紧它。而我却感觉她回绝了他人的帮助——虽然她没有说一句话、没有盛气凌人、也没有做出摇头摆手的动作。她好像正处于某种压力之下,这种压力折磨着她,令她极力压缩自己,仿佛只要稍稍放松这股压力就会爆炸一般。


    我相信上尉一定能察觉到,所有人小心维持的缄默都在询问她为什么这么痛苦、她的身体是怎么了、是否需要帮助,这般好意不是来自上司与下属之间的虚情假意,反而是并肩作战之后生出的真情实意。


    但是,她却没有接受,她只是说,“没有时间了。”


    这句话没有主语,所以她是在说她的生命快要到达尽头,还是在做什么别的暗示?话还没来得及问出口,上尉已经重新穿戴好大衣,朝洞穴口走去了。这一刻我几乎快要不能忍受她粗暴无礼的回答,我恨不得把她从那讨人厌的自我世界里揪出来,让她好好看看大家诚心诚意的关心,再像模像样地对我们的疑惑解答一番。我懊恼地把桌上的水杯扔去了堆垃圾的地方,再把上尉坐过的椅子摆回了原样。


    


    忙碌很容易让不快的情绪退潮,不知什么时候,临时基地又回到了之前大家各司其职忙里忙外的模样,仍旧是充满着大家的调笑、抱怨、互相支持、互相打气。有个队员跑来支支吾吾地告诉我食物已经备好了,希望能让上尉来吃一些。


    我别无他法,刚刚在他们面前出了风头,他们自然会以为我与上尉关系更近,谁又会知道我与她也只有过三次见面、两次对话,我甚至记不清她的全名?


    我已经忘记我是在哪里找到上尉的了,只记得她把自己藏在了一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,我看见她的时候她正蹲在地上摆弄着什么,同时传出了沙沙的声响。她发现了我,于是站起身,朝我张望过来。我也盯着她,只是她离我还有些距离,我辨不清她是什么表情。


    我没有立刻上前,去以下犯上地质问她,并非因为我畏惧她的权力,而是一个令我内心发寒问题掠过我的脑海:她到底在掩盖什么?


    我的眼神只是犹疑了一瞬,回过神来时,上尉已经不见了。


    她身披一件大衣,里面是比普通军服质地更好的军官套装,衣领紧扣,裤子紧扎在军靴里,望着我。我从这里面读不出任何含义。正当我上前两步,想要更细心地查看她呆过的那块地方时,我的队员来叫我一同吃饭了。


    于是这件事又被搁置一旁,在那之后我就记不太清那块地究竟是什么模样了,但我敢肯定那是一块雪地,因为我唯一记得的仅是一股未知的红色正缓慢地从雪色里溢出来,至于那究竟又是什么,我还是感到难以猜测。


 


    我们在凌晨左右听见了大型机械独有的嗡嗡声,那声音盖过了外面的风暴,一开始有人又惊又喜地大声说是救援部队来了,说着就穿好保暖服想要出去勘察,可却被一直坐在通讯器旁的上尉阻止了,“等等,先别去。”


    她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凝重,最后眉头近乎紧揪在了一起,她的脸上有确凿无疑的惊惶一闪而过。


    “立刻集合,然后撤退。”她说着飞快地关闭了手头所有的电力装置,“把能抛弃的东西全部扔掉——”


    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毫无预警地打断了她的话,这是我从未听过的来源于大地颤动的巨响,而拥有这股能与自然界抗衡的力量的只有……

    我不敢接受这个糟糕透顶、令人心惊的事实,我们在山穷水尽、精疲力竭的时候遇到了人类最大的敌人,智械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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